今天,我收了稻子,一片金灿灿的稻谷,颗粒饱满,着实喜人。看情形,亩产一千三百斤不在话下。鱼儿滿船粮满舱。又是一个丰收年。
老百姓打出的粮食都放在家里吃的吗?粮食越多,他们越关心价格。每一粒稻子都要计算成本的。刨开了土地价格,农药化肥,农田灌溉,机器耕收,种种必须支出的费用,剩下的才是种粮食真正的实惠。当然各地区经济不同,开支与产出比也不一样。便以苏北为例,按市场经济的输出与收入来讲一组数据。土地的租金约略在四百元一亩,农药化肥每亩大约需要两百元左右,机器耕种收获又是不少于每亩一百五十元,种子亩成本五十元,稻田灌溉在八十元左右,再粗略加上其他道不明的费用。一亩地稻谷从耕种到收获,成本约略在一千元上下。
目前在苏北,稻谷的均价在一块三左右,以亩产一千三百斤为例,可以卖一千六百九十元。也就是说种一亩地水稻,可以获利近七百元。这只是水稻作为国家主粮的价格。那么,种植大麦,玉米,黄豆等附着型农产品呢?没有国家保护价,很多时候连成本都无法回收。
在整个农作物生产链中,化肥农药的使用成本占了极大的比例。农产品价格数十年在缓慢地递增,而化肥农药的价格却是呈几何式地翻番。为什么会这样?这就是典型农业社会最典型的疼痛。化肥农药是工业的产物,农作物是农业资源的产能,在一个以农业支撑市场经济的社会,农产品价格的敏感度就是支配国家均衡性的敏感点。一个国家不大可能因为化肥而动荡,却极有可能因为粮食而混乱。
这实在是让人沮丧的问题。
有人要问,国家一直提倡社会资源的可持续发展,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土地资源。工业肥料的过份使用,已使土壤严重板结,土地原始肥效严重缩水。农药的无节制的喷施,不仅造成了农作物长期无法挥发的药害残留,而且沉重地污染了土地资源和水资源。农作物的秸杆焚烧让明澈的天空很难看到日月星辰。土地一年年在碱化,水源一年年在发臭,人类的疾病一年年在沉疴中基因重组。土地资源的可持续发展在哪里?在农民的手上吗?在全社会的饭碗里吗?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。当稻谷遭遇一块三毛钱的际遇,这就是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。
这就是一种恶性循环。农民明明知道化肥农药成本昂贵,为什么还要不计成本地使用?他们是傻子吗?当然不是。种田就是一种投资,跟做生意本质上是一致的。投资当然是求回报的。用了大量的化肥农药可能开支很大,收益很少,但如果不用,那是一分钱的效益也没有。我很悲哀地看到,农药流到了河里,毒死了鱼虾,却被种田人端上了餐桌。他们也是在无奈中吞咽着自己种下的毒果。
他们也在吃着板结土地上,农药浸泡中生产出来的五谷,在无可奈何中跟死神押着毫无胜算的赌注。土地资源的可持续发展作为一种绿色的口号,他们比谁都清楚,但遥远的让他们无法企及。
如果某种国策只作为口号,它只能注定只是一种幻想。任何规划的实施必须要以保障为前提的。若是让农民在几十亩的农田里只浇大粪,那他们也只能吃大粪;若是让他们在农作物上一直不施农药,那些农药也只能留给他们喝了。
这实在很让人沮丧。社会不给农民安全的收入保障,绿色资源就只能是一句灰色的口号。资源的整合与改造,决策不在于农民,农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。如果国家将真正有实惠的政策下放于农民,说你就这么搞,纯绿色有机的,哪怕一亩地只产一粒谷,国家给你一千斤的钱,鬼才愿意白白地朝那土地上撒钱?